- 2024年，俄罗斯无人机攻击导致赫尔松市数十名平民死亡、数百人受伤，这种蓄意或轻率的攻击行为构成战争罪。
- 这些攻击的目的似乎是在赫尔松平民人口之间散播恐怖气氛，是对当地人口广泛攻击的一环。
- 这些攻击凸显有必要尽速寻找强制遵守国际人道法的有效方法，包括起诉乌克兰境内的严重罪行。
（基辅）－人权观察今天发表报告指出，俄罗斯部队在乌克兰南部城市赫尔松（Kherson）多次使用无人机攻击平民和民用物体，严重违反战争法。
这份全文93页的报告《凌空猎杀：俄罗斯以无人机攻击乌克兰赫尔松平民》，连同网上专题报导，记录俄罗斯部队疑似蓄意或轻率使用大多廉价的商用无人机对平民和民用物体实施无人机空袭。这些攻击行动在平民人口之间散播恐怖以致他们不敢出门，并导致赫尔松市两个饱受攻击地区的人口灭失。
“俄罗斯无人机操作员能够利用高解析度影像追踪目标，可见其意图几乎无疑是杀死、重伤和恐吓平民，” 人权观察危机、冲突与武器部副主任贝琪斯・威尔（Belkis Wille）说。“正因如此，国际社会有必要支持受害者透过一切途径对俄罗斯在乌克兰犯下的战争罪和危害人类罪进行问责。”
人权观察访问36名俄罗斯在赫尔松实施无人机攻击的幸存者和目击者，并分析上传到俄罗斯军方Telegram频道的83支无人机攻击影片（通常附有字幕）以及目击者拍摄并提供给研究人员的影片和照片。根据这些影片，人权观察证实俄罗斯部队使用了两家中国商用无人机公司大疆（DJI）和傲腾（Autel）生产的商用四旋翼无人机，以及号称志愿者组织的俄罗斯实体苏多普拉托夫（Sudoplatov）所生产的一个型号。
大疆和傲腾都已回覆人权观察致函，承认有报导称他们的无人机被俄罗斯部队用于作战用途。两公司强调，这种用途不符合公司政策，并提供资料说明它们为避免无人机可能被用于此类目的而采取的措施。苏多普拉托夫和俄罗斯政府均尚未回应。
据人权观察记录，2024年6月至12月，俄罗斯部队至少45次蓄意以无人机攻击平民和民用物体，包括赫尔松市安东尼夫卡（Antonivka）和第聂伯罗夫斯基（Dniprovskyi）地区的医疗保健和其他基本商品与服务设施。赫尔松市议会执行委员会表示，2024年5月至12月的无人机攻击导致赫尔松市近500名平民受伤、30名平民死亡。攻击迄今尚未停止。
据联合国乌克兰人权监测团记录，赫尔松市2025年1月平民伤亡人数有百分之70是由无人机攻击造成。
俄罗斯部队使用无人机攻击的对象，包括在户外步行、骑车、开车、搭公车上下班以及留在家中的平民。一些市民说，他们曾设法躲避或逃开持续数分钟跟踪他们的无人机。
俄罗斯无人机蓄意攻击医疗设施、救护车和随车人员，包括前往救援遭无人机攻击的平民的人员。有些救护车人员表示，由于担心无人机攻击，他们的急救小队无法再接受某些地区呼救。那些地区改由警察单位以装甲车运送伤者就医。
俄罗斯部队还以无人机攻击杂货店和送货车辆，迫使受影响地区的商店几乎全部停业。针对水、电、瓦斯基础设施以及相关维修人员的无人机攻击，导致居民更难获得基本服务供应。
俄罗斯部队在无人机上装载已遭国际禁用的人员杀伤地雷，将这种地雷散布于赫尔松市区。 PFM人员杀伤地雷陆续在各区出现并导致平民受伤。这些攻击行动也对清除地雷及其他作战遗留爆裂物的工作大受阻碍。
这项作战造成的巨大影响，迫使居民从当地撤离。根据赫尔松市议会执行委员会统计，安东尼夫卡区居民人口自2024年5月至12月减少将近一半。
留下的居民——主要是老年人和撤离有困难者——不敢跨出家门。他们说，每当外出总是听到头顶上传来无人机的嗡嗡声，他们必须沿途搜寻四周可供藏身的树荫，同时注意脚下有没有无人机攻击时投放的地雷。
这些攻击平民的行为严重违反战争法，若是出于犯罪意图即构成战争罪行。人权观察认为，这些使用武装无人机攻击赫尔松平民的行为显然也构成危害人类罪。这些攻击行为导致故意杀害或对身体、心理或健康造成严重损害的结果，不但是针对赫尔松平民进行广泛攻击的一环，而且疑似是为了推进攻击行动背后的俄罗斯政策。从整体规模和持续时间来看，这种攻击模式似乎是疑似俄罗斯战略的一部分，其主要目的是在平民人口之间散播恐怖气氛。
人权观察表示，俄罗斯部队能够在成本相对低廉的市售无人机上装配武器以实施非法攻击，凸显有必要尽速寻找强制俄罗斯遵守国际人道法的有效方法，包括以战争罪起诉。此外，各国政府应与商用无人机公司合作制定并实施保障措施，以防止或尽可能减少无人机被用于非法作战用途。
“对赫尔松的攻击是一项惊人的个案研究，说明当平民面临精确度令人胆寒的空中猎杀时将如何度日，” 威尔说。“特别值得关注的是，这种非法攻击可以利用成本相对低廉的市售无人机加装武器来实施——赫尔松应该作为示范，让世人了解国际人道法若不被实施，全球各地冲突地区平民的生活可能变成什么样子。”
情节摘录
9月28日，23岁的安娜丝塔莎・帕夫连科（Anastasia Pavlenko）正在安东尼夫卡通往赫尔松的大街上骑自行车。她说：“突然，我看到一架无人机从房顶起飞，开始追我。” 无人机跟踪帕夫连科近300公尺。她说，当她骑车到达距安东尼夫卡桥不到100公尺处，“无人机投下一枚手榴弹，炸伤我的脖子、左腿和肋骨下方。”帕夫连科在惊吓中骑进地下道。 “我继续在骑车，但浑身是血，轮胎也没气了。”
第二天，显示帕夫连科遇袭的一段影片被上传到隶属俄罗斯军方的Telegram频道。它的字幕说：
乌克兰武装部队士兵经常骑自行车。该员被精准消灭⋯⋯［医疗］后送人员无法靠近。
人权观察于11月下旬访问帕夫连科，她已搬家到另一城市，并说她的脖子里面还卡着一块金属弹片，由于位置因素无法以外科手术取出。帕夫连科在医院住了七天，此后再也不曾回到赫尔松。“如果不是无人机，我会一直住在那里，” 她说。
来自安东尼夫卡的律师特蒂亚娜・克拉夫丘克（Tetiana Kravchuk）说，她在2024年10月30日清晨6点半步行离家去帮邻居喂狗。克拉夫丘克沿路检查有无地雷。当她回到家时，听到无人机的声音。克拉夫丘克说：
它在我背后紧追我。我试着躲在树木之间。我听到无人机在树木上空盘旋，越来越接近。最后无人机来到我头上约四公尺处，随即发生爆炸。
克拉夫丘克说：“我打电话给我儿子，跟他说我被无人机攻击，一只腿受伤了。” 她被儿子送到医院接受手术治疗，住院六天。人权观察11月下旬访问克拉夫丘克时，她还在接受治疗，之后并将展开长达六个月的复健。
10月28日晚上8点，64岁的救护车司机瓦洛迪米尔・帕夫列克（Volodymyr Pavlyuk）以及64岁的医师塞尔希・库契连科（Serhiy Kucherenko）和40岁的医疗助理维多利亚・佐嘉（Viktoria Zhogha）接到一通安东尼夫卡打来的电话，告知有两人被无人机投弹炸伤腿部。
三人小队抵达后在救护车旁站定，佐嘉突然听到无人机声音并大喊：“无人机！无人机！” 她说：“我开始呼叫医生，同时寻找掩护，但我实在找不到，天色太黑。我们全都慌了。最后一刻，我正设法钻进救护车。” 爆炸就在这时发生。
帕夫列克发现两名同事都被炸伤。“塞尔希〔库契连科医师〕坐在血泊中，一言不发，” 他说。维多利亚〔佐嘉〕的腿上有伤口。帕夫列克受到脑震荡，听觉受损。救护车也因爆炸损坏。
帕夫列克将两名同事和一名受伤平民抬上救护车，将第二名平民放在副驾驶座。然后他把车开到树荫下更安全地点等候另一辆救护车。医师被送到医院后宣告死亡。
佐嘉的双腿、右臀部和腹部都被弹片打伤。
经人权观察核实，发布在隶属俄罗斯军方Telegram频道的一支无人机影片记录到这次攻击。影片第一段显示有两个人受到攻击，可能就是帕夫列克小队前往救援的对象。影片开头处，无人机飞到几座房屋附近的一棵树木上空盘旋。影片第二段显示，无人机飞向同一位置并悬停在救护车上空，随即看到一枚弹药朝下方人员坠落，在车辆右前方近处爆炸。
50岁的塞尔希・达霍夫（Serhii Dolhov）家住赫尔松以西八公里的第聂伯罗夫斯克（Dniprovske）。 11月3日，他在公寓楼下不远处行走时踩到PFM人员杀伤地雷引发爆炸。他的左脚掌几乎完全被炸断，右腿也被塑胶弹片炸伤。达霍夫说：“我经常在这个地区走动，所以地雷一定是大约两三天以内出现在那里的。我总是抬头寻找无人机，忘了低头注意地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