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2009年为其夫获奖仪式发表的谢词中,刘霞写下“我不是刘晓波的附属品”。的确,在她丈夫系狱、成为全球瞩目的中国异见人士代表的这段岁月中,她扮演著不可或缺的角色。她是他的艺术伴侣,入狱后少数获准探访者之一,以及身后遗产的传承者。但我们不该忽略她的独特地位──作为一位笔锋锐利的民间倡导者,一位揭露人间悲怆的说书人,以及忍受中国政府隔离、孤立长达七年的幸存者。
刘霞从2010年10月开始遭到非法软禁,当时被判“煽动颠覆国家政权罪”入狱11年的刘晓波刚刚被宣布为诺贝尔和平奖得主。她未曾被控任何罪名,也没有经过审判,却被扣押在自己住处,剥夺与外界一切通讯,也无法寻求适当的医疗照护。
刘霞继续勤勉地写作、阅读──对她而言,这个“有如呼吸般”的动作,现在成了她“神游世界”的方式。她的作品经友人分批偷带出国,才得以公诸于世。2013年,她通过网络提出三条要求:允许就医、就业、和刘晓波互相通信。在分别遭到囚禁的期间,他们仍持续分享1980年代最初将俩人联系起来的事物──诗歌──尽管他们被剥夺了阅读彼此文字的机会。“晓波和我累积了上百首这样的诗篇,它们是我俩心灵对话的产物,”刘霞被软禁前一年写道。
他们的写作既反映俩人特殊处境的苦涩,但同时也偶尔闪现彼此共享的乐观──对于中国的民主前景,以及他们的伴侣关系。“即使我被碾成粉末,我也会用灰烬拥抱你,”刘晓波在2009年受审时的最后陈述这样说,这段话后来在他无法出席的诺奖颁赠典礼上再次宣读。在中国东北沈阳那所医院的病榻上,刘晓波亲笔写下他的最后遗作。这首献给刘霞的小诗,即将收录在刘霞的摄影集一同出版。借著超脱现实的诗篇,他们让威权统治的枷锁相形失色:
进入坟墓前
别忘了用骨灰给我写信
别忘
据传患上严重抑郁症的刘霞,在2011年曾写下:
未来对我而言
是一扇关闭的窗户
窗内的夜晚没有尽头
噩梦从没有消失
我想去有光的地方
当刘霞连吊丧都受到政府的严密监控,世人对她的关注在近几星期已不断上升。
她被禁止自由发言,亲友也无法与她联络。政府发言人在宣布刘晓波遗体已被火化海葬──官方如此匆忙处置,显然是为了不让刘的友人插手后事、留下供人凭吊的地点──之后,却再次重申官媒说词:“刘霞是自由的。”
2013年,刘霞获准旁听其弟刘晖受审,这是她最后一次公开露面。步出法庭时,她面向记者呐喊的一句话,今天仍在回响:“我还没有自由。如果他们告诉你我已经自由了,告诉他们我没有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