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底紅字寫著「罷免獨裁國賊習近平」的布條，在本月初中國共產黨第二十次全國代表大會（「二十大」）揭幕當天出現在北京一座陸橋上。現場照片𣊬間衝擊全國，直到被嚴密的網路審查屏蔽。在嚴刑峻罰、無所不在的監控以及緊密的社會控制之下，如此直率批評最高領導人的行為被視為不可思議的勇氣展現。黨代會則一如預期照表操課，讓習近平拿下史無前例的第三個總書記任期。
中共希望我們以為這樣的抗議行動在當今中國極為罕見。根據中國政府從1990年代到2000年代初期逐年公布的統計數據，被官方稱為「群體性事件」的民間抗爭次數從1993年大約8,700宗激增至2005年超過87,000宗。當局自2005年起不再公佈這項統計數字，但抗議活動持續在中國各地上演。公民記者盧昱宇和李婷玉從2012年開始記錄抗爭事件，從工人罷工到環保示威，僅在2015年就記錄到28,950宗各類抗爭事件。2016年，兩人以「尋釁滋事」罪名被捕。
在中國國家防火牆之外相對安全的虛擬空間，人們依舊對習近平和中共嗤之以鼻。有一種專門針對習近平的網路次文化稱作「乳包」（諧音「侮辱包子」），因習近平上任之初曾為塑造親民形象光顧一家包子店而得名。某個爆紅的社交媒體帳號經常發表嘲弄習近平的趣味音樂短片，其最受歡迎的影片（YouTube點擊量達190萬次）巧妙地將中共最高領導人唸稿出錯的片段配上知名流行樂曲。
許多網路論壇理直氣壯批評習近平，例如品葱和Reddit群組「流浪防區」（China in Real Life，擁有逾14萬成員）。支持民主人士常自稱「反賊」——他們自豪地挪用這個貶義詞來形容持不同政見者——與擁護黨國的「小粉紅」們進行在線鬥爭。
在牆內的嚴密審查下，也經常有反賊做出「衝塔」行為，即甘冒受懲風險發表含蓄批判黨國的言論。官方媒體帖文下的評論區是常見的衝塔熱點。
在習近平2012年上台並逐步緊縮社會控制之前，對人權和民主的支持原本居於主流，尤其是在網上。即使是習近平也未能徹底推翻中國悠久的民主抗議傳統。
百餘年來，中國走向自由之路既漫長又坎坷。我的曾祖父是追隨孫中山革命的農民，後者於1911年協助推翻中國最後皇朝，並以中國現代化與民主建設的願景名留青史。皇權終結之後，繼起的是1919年打著科學與民主大旗的五四運動。
在1949年掌權之前，中共領導層向中國人民承諾將落實民主，然而1989年的民主運動卻在全世界見證下慘遭中國政府血腥鎮壓。今年北京四通橋的孤勇抗議者與標誌性的坦克人有著驚人相似，後者在六四鎮壓時隻身阻擋坦克大隊。
2000年代初期互聯網剛開始普及時，政府控制較少，對中共的公開批評導致線上和線下抗爭蔚為風潮。2010年，福州市三位網民被捕，最終導致數百人上街抗議，高呼「言論自由」。2013年，相對敢言的報紙《南方周末》遭到審查，引發數以百計民眾群聚呼籲新聞自由。2018年，董瑤瓊女士用網路直播自己在習近平海報上潑墨的行動。今年1月，一名男子在深圳市區展示「打倒習近平」的布條。
對於中國境內民主抗爭者，習近平史無前例的第三任期當然令人痛心失望。但長遠而言，中國人為打造公平正義國家的英勇鬥爭百年來從未間斷。習近平可以暫時開歷史倒車，但終將滅頂於歷史的長河。
